预言不需要智慧,只需要常识:半年之后,再看辛勤浇灌的恶之花

作者:秋凉 | 发布日期:

很久没写与新冠相关的问题,如同大多数人选择噤声。另一个很重要的的原因是我最近做了网站ICP和公安备案的变更,不想在审查过程中发生节外生枝的问题。周五看了一天门诊,回家发现许多人在说双十一卫健委发大礼,我同学甚至兴奋地要开始规划寒假旅行。我有一种很荒诞的感觉。入境政策放宽与境内实际情况的落差本身就是一把怪异的剪刀,网络上没人说话了,不代表网络以外的交流不存在。冷静地来看,疫情并没有结束,动态清零依然坚持,政策转向也确实有其内在的矛盾:国内极低的既往感染率、迷雾一般的疫苗保护率、以及依然在不断增强的对新冠的恐惧情绪——不然你无法解释在富士康发生的事情。

半年多以前,我在“掐落恶之花,从消除对新冠的恐惧开始”中就明确阐述过自己的观点:我们对动态清零政策各种不可理喻的灾难性执行方法其根源都是对新冠愚昧的恐惧,或者说至少这种恐惧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个因素。而当这种恐惧因为任何原因被普遍建立起来以后——我们姑且不论是什么原因,因为社会心理学本身就是复杂的——其负面效应就会超出掌控。犹如先哲所说,煽动民种族主义者,必被反噬。

我个人觉得兴起于Web2.0的社交媒体可能正在走入某种拐点,也或许是我个人的老派。反正连微信这种相对封闭的体系,也已经变得几无营养并陷入死水,突出表现在居然连我的朋友圈最近突然开始出现各种“新冠真的不是普通的感冒“、“新冠后遗症真的很严重”、“一旦放开真的要死很多人“之类的消息和视频,让我开始反思自己的交友不慎。

新冠是不是普通感冒?不是!这个我早就说过。将新冠等同于普通感冒甚至流感,在现阶段,即使对奥密克戎,依然是不正确的。我早前详细解说过香港数据,就不再重复了。根据WHO的统计,近半年来COVID-19的单日新发病率基本一直在下降,自2022年1月以来,感染新冠后的病死率(CFR)一直在0.5%以下,目前是0.4%。CFR的下降主要得益于疫苗使用和抗病毒手段的进步。对于未接种疫苗的人,尤其是高危人群(比如老年人),即使感染奥密克戎,病死率也并不低,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美国目前每天依然有350人死于新冠——要知道灯塔国的全民基本免疫接种率只有68%!未接种疫苗者贡献了大多数美国新冠的病死案例。而新加坡即使在XBB流行高峰以后,CFR依然保持在远低于0.1%的水平。新加坡的实践早已证明,适宜的公共卫生措施联合医疗救治能力的提升,是降低新冠人群危害性的有效措施,并且能将病死率控制在比流感更低的水平——当然,我个人认为这可能也得益于现阶段对新冠的格外重视。

新冠究竟是否会带来诸如心脑血管事件、糖尿病、甚至性功能障碍等后遗症呢?这个问题其实很复杂。如果要讲究科学性,那么这个问题没法回答。因为从2020年开始,新冠流行也就三年不到,全球大流行两年半,任何 “远期后遗症“都缺乏足够的观察时间。自2021年至2022年,有不少研究阐述了新冠后遗症的问题,但是这些研究基本都基于早期毒株。例如,今年3月发表在Nature Medicine上的“Long-term cardiovascular outcomes of COVID-19”,得出结论为在感染新冠后一年内心血管事件的发生概率会增加,其意义在于提示医生对这些患者加强随访。但是,研究所取的对象,均是早期毒株流行时的感染者,其中包括住院患者和ICU患者。类似的,目前的绝大多数新冠长期后遗症研究,都来源于早期毒株感染人群。而众所周知,奥密克戎变异株在流行性和致病性方面较早期变异株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得益于我国严格的清零政策,在武汉疫情以后,从α到δ变异株都未能在我国流行,从而成功规避了至暗时刻。由此,不少国外研究和评论其实都对中国早期的清零政策给予了充分肯定,认为这一政策让中国这一人口大国成功等到了奥密克戎。

队列

目前学界的一般认知是,奥密克戎变异株与之前的毒株致病性存在巨大差异,它们甚至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疾病。当前没有证据证明奥密克戎变异株会造成严重而广泛的长期后遗症。即使对早期毒株而言,后遗症的问题,还应结合感染者的病情严重程度等信息,进行全面而辩证的分析。事实上,只要询问一下身边自今年初以后曾经有新冠阳性经历的人,就很容易看到真实的情况。我身边可以数出的阳性患者就有八人,他们都是在2022年之后染病,现在都和往常一样工作生活。可悲的是,我们已经习惯于相信社交媒体上那些来路不明、各怀鬼胎的视频和文字,再加上某种有目的的推波助澜。在相机市场上如此,面对新冠同样如此。所不同的是,前者无非要钱,后者可是要命的。

不错,新冠不是普通感冒,也不是流感。然而,当我们确切了解奥密克戎变异株的特点,看到最新突变株的流行情况与致病性,明晰疫苗接种和治疗对改善预后的巨大作用,恐惧又从何而来?如果你的脑子还没有被充满这个时代的二元对立与非黑即白搞坏,那么就应该明白所谓清零与躺平之争的无稽。没有公共卫生措施、不开展疫苗接种、不提升医疗救护水平的躺平,那是在新冠面前缴械,这个世界上缴械的国家还真就屈指可数;但是,因为一个阳性就要无限制网课、因为一个密接就关闭一座公园、将对密接的密接的密接的管控的重要性凌驾于生命急救之上,同样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功绩。我同意这种观点,即卫健委的二十条是在“动态清零“总方针下的某种政策微调,其主要出发点是避免过度防控,既是因为大家都看到了次生灾难,也是因为过度防控低效透支了公共卫生资源。

邪恶之花

然而,无论何种原因所导致的对奥密克戎认知的扭曲,一定会在极大程度上制约政策的制定与执行。这一苦果只能由栽培者自己来品尝。预测莫须有的恐惧对防疫可能产生的负面效应并不需要什么智慧,只需要常识。至于如何消除恐惧,中国国家疾控局副局长常继乐11月12日在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召开新闻发布会上的解读已经难得地给出了答案——那就是秉承科学与客观,抛开二元对立的思维,承认公共卫生政策本身就是一个“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平衡博弈。最近的一些研究数据,无论是吸入性疫苗诱导的高水平中和抗体,还是BQ.1.1和XBB的流行数据,都似乎预示着新冠战场的天平在向着人类倾斜。然而,恐惧不除,我们永远走不出流行。毕竟,还是那句话:

比病毒更可怕的,是人心